不如归：2023清明返乡记

江南忆，最忆是杭州。山寺月中寻桂子，郡亭枕上看潮头。何日更重游？

---

壹·清明时节雨纷纷

三年赴京读书，又是三年大疫，已不记得最后一次在杭州的清明是如何的了——因缘际会，今年便来了场说走就走的回家。

每每谈到杭州，我能说出她无尽的优点——走了全国这么多省市，我依旧觉得她是最适合我的归处。但是大家都会承认的是，杭州的夏天太闷热，冬天又过于湿冷，春天还有无尽的梅雨，秋天又是来回的颠倒变温。俗话说“上有天堂，下有苏杭”，但杭州的天气确实是地狱级的，这大抵也像青春期的少女吧——所幸清明离梅雨尚远，温度又早已回升。若说下雨，那也多是“天街小雨润如酥，草色遥看近却无”的温润，这在北京是绝难体验的。因此这次回杭，确实是赶上了杭州少有的游客稀少、天气宜人的好时间。

既然是清明，那少不了去祭扫下多年未谒的祖墓。按照去年招生的家长说法，“孩子能上清北，多少得祖坟冒点青烟”。一路听家长们聊聊往事，也的确感受到了世代之功。长辈们可能终其一生培养了超越自身的下一代，于我又是何如？

南山公墓，地处西湖南岸，如今已然是非烈士难以入内了，普通人“两代同堂”也颇为常见。明显的改变就是管理上的改善——入园首先需要预约，避免了曾经摩肩接踵、人满为患的场面，这次即便是清明当日也不显局促；其次是文明宣传教育，烧纸钱的人显然少了许多，在市中心、旅游核心区烧纸钱也有违“文明城市”之称；此外，园区卫生也大有改善，垃圾肉眼可见的减少，且从全城来看都大有改善——我也一直被教育“见到垃圾顺手捡走”，在杭州也确有此习惯，不知是否得益于此种公民教育，以及公共管理的进步。“慎终追远，民德归厚矣”，公墓和烈士陵园的改善，无疑是当褒美的。

公墓边上也是著名的小学春游目的地——杭州八卦田。恰如其名，其中田亩合乎八卦，其时正逢油菜漫野。小时候家边常见的田舍风景，如今也成了景区的特权了。依然记得小时候同学们常在其中捉蝌蚪，如今已是商车林立，贩售着一框框的蝌蚪、蜥蜴、小鸡种种。相比小时候的乐趣，可谓是大相径庭了。

---

贰·借问酒家何处有

若说扫墓期间的阴天小雨，是平添一份惆怅；那次日再访钱塘江沿岸时的悠悠细雨，便更有“一江春水向东流”之感。小时候因为学棋常来钱江新城，那时候新城的地标——诸如市民中心、城市阳台种种早已建好，但只觉地广人稀、路途遐远。如今地铁已然直通，周围更是高楼林立，借着互联网的东风，钱塘江两岸早已成为新市中心，无愧“新城”之称。

望着似曾相识、但已过10年未曾游览的建筑奇观，和店铺林立的沿岸综合体，如何能不叹沧海之于桑田几变矣？DODO城里体验社会实践的孩子们依旧, 市图书馆里安静读书自习的学生依旧，钱塘江岸骑行的青年依旧，我却已然是离开杭州的第六个年头了——大概从高中开始，这种悠闲和诗意便开始变得可望不可即了吧。

“当初谩留华表语，而今误我秦楼约。”但是现实的引力如此沉重，又有多少人能得见华表，或是共赴秦楼呢？虽然难得，但我多少是靠着几句导师的数落就能忙中偷闲了。“玉阶空伫立，宿鸟归飞急。”在北京难眠的夜，唯有长太息。

---

叁·牧童遥指杏花村

相比杭州，北京的生活无疑是乏味的。首先，北京是一块缺乏诗意和美感的城市——或者说他的诗意蒙受了太多的灰尘，而美感埋没于聒噪的熙攘。纵使我在北京至少要呆九年，可能我的归属感也仅限于北京大学了。但是对于杭州，我可爱的实在是太多。

说到美食，每个地方自然有每个地方的特色，杭州也有足够让我吃一周不重样的经典菜目，这自不必多说。大学后回家，在吃以外，却又多了一个项目：体验他人的工作和生活。随着大家陆陆续续地转向工作，尚未脱离象牙塔的我显得有些异类。可喜的是，相比于繁重的工作，他们仍保有那一份有趣的灵魂。

相比在校科研，工作的工作时间未必长，但却未必开心，而且加班也是家常便饭罢了，时间自然也谈不上自由。但是，在繁重的工作中保持有趣的灵魂便显得尤为可贵——调酒，养猫，品咖，搞live，凡此种种，不一而足。虽然共同的特点是都是独居，却充实而丰满。在事务所的同学每天不加班就会去西湖走走，正所谓“欲把西湖比西子，淡妆容抹总相宜”，在精神上，他无疑是真正的贵族。不过我也必须要承认，这种独居生活是有成瘾性的。随着生活越来越精致，我难以想象一个人如何完全进入我的生活并做到兼容，生活的丰富就意味着难以全身心地去投入于一个陌生的对象。

最后，还有一件必做的事情就是骑行环湖，不论季节皆是如此。杭州拥有全国我去过的所有城市里最完善和舒适的城市骑行道——遍布全城，没有阻碍，全程都能找到休息点，并且风景极其优美。骑行西湖是我从高中开始就每周不停的路线。入夜的西湖游客稀疏，晚风如幕，在疾驰中独享整片湖景，此刻就在天堂。

如今，车依旧是高中的车，当初共行的伙伴，早已是各自天涯。虽说人人都想回家，却终究又有多少机会呢？微信的联系人早已过千，每天收到的消息却屈指可数。“狎兴生疏，酒徒萧索，不似少年时。”胡不归？胡不归！

梦醒时分，已是在北京了。“风一更，雪一更，聒碎乡心梦不成，故园无此声。”不知这一别又是多久，每一天，都更加的想她。